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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:胖禿
編輯:弈橙
2016年1月19日,北京門頭溝潭柘寺派出所接到登山愛好者報案,說是在山頂的洞裡發現了疑似人骸骨,登山愛好者拿了其中一塊骨頭讓警察辨認。
經過初步檢查,警方確定了這塊骨頭是人體遺骸,隨即聯合搜救隊一起上山。
北京門頭溝在市區西南邊,是極具優良革命傳統的老區,此時正是冬天,越往山頂走,積雪和冰塊越多,搜救隊員走在懸崖峭壁旁,誰都不敢大意,要是腳滑摔下去可不得了。
花費了2個小時,搜救隊才來到這個山洞前, 40米深的山洞像隱藏在黑暗中張開獸口的野怪,隊員打開頭燈,用繩索工具往洞底去。
洞裡的屍骸堆在一塊,隊員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裹屍袋,裝好滑輪提拉裝置,將屍骨運上去。
有經驗的搜救員大致分辨了屍骸,認為是兩個人的,其中一具屍骸的骨頭風化等嚴重,意味著年份要遠一點。
有人突然想起了8年前轟動一時的北京退休地理老師失蹤案,他最後出現的地方,距離這裡約有11.9公裡,巧的是其中一具骸骨年代久遠,有沒有可能是這位老師?
登山老手
時間要回到2008年9月29日晚上,北京五中的一名退休地理老師任鐵生,臨睡前和妻子說,想趁著國慶假期去爬山。
任鐵生是一位登山愛好者,有30年的登山經驗,今年已有61歲,他妻子隻交代了幾句,便回屋休息了。
任鐵生則準備好了登山的背包,才回屋休息。
據任鐵生妻子回憶,當晚,任鐵生說他30日早早去爬妙峰山,最晚在10月1日凌晨就能回來,接著去母親家為她慶生。
9月30日清晨,大概5點鐘,任鐵生穿著紅色T恤、背上深藍色的雙肩包出門了,他離開家時,妻子還沒睡醒。
當天傍晚,任鐵生妻子給丈夫打了通電話,卻沒通,她以為是山裡沒信號,便沒有多管,一直等到10月1日凌晨,都沒有看到任鐵生回來,妻子心裡七上八下的,總擔心是不是出事了。
以往任鐵生出門爬山,從沒出現過晚回家的情況,他妻子十分擔心,接連給他打電話,依舊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。
到10月1日這天,任鐵生母親過90多歲的生日,遲遲沒看到任鐵生夫妻倆來,給任鐵生打電話也打不通,給他妻子打電話才知道任鐵生爬山一夜未歸,現在正在找人。
任鐵生弟弟當機立斷去報警,民警迅速和搜救部門取得了聯系,組織搜救隊伍上妙峰山尋找任鐵生的蹤影。
他們從任鐵生家人那裡獲知,任鐵生是登山老手,具有非常豐富的登山經驗,所以,大夥初步認為任鐵生可能是遇到了麻煩,被困在山裡,正等著救援。
任鐵生妻子在家裡找到了任鐵生列出的登山清單,報紙、面包、水,任鐵生的食物勉強隻夠支撐兩天,搜救刻不容緩。
任鐵生弟弟還在網絡上發佈尋找任鐵生的帖子,想擴大影響力,請求其他去妙峰山登山的人幫忙搜尋任鐵生,一場浩浩蕩蕩的搜救行動開始了。
搜救行動
門頭溝妙峰山,距離市區大約有55公裡,是太行山餘脈,山勢雄峻,風景迤邐,有『古剎』、『怪石』和『奇松』等,這裡的晚霞和日出是為一絕,還有華北地區最大規模的傳統朝聖廟會,2005年被評為了國家3A景區。
妙峰山不止一座山,總共有五座大山峰,其中妙峰山最高,海拔高達1291米,和其他四座山峰相比,妙峰山的地勢較為平緩,是許多登山愛好者喜歡來攀登的山之一。
由於妙峰山占地有20多平方公裡,搜救隊和警方最先要確定的是任鐵生的計劃起點和終點,再從這段路線擴散開搜救。
警方追蹤任鐵生的手機信號,9月30日下午4點,任鐵生的手機信號出現在妙峰鎮禪房村基站附近,一座基站的覆蓋范圍半徑有10公裡左右。
妙峰山地勢險峻,周圍都是高山樹林,一不小心就容易迷失。
為了能最快速有效的搜尋到任鐵生,搜救隊在妙峰山下的澗溝村建立起臨時指揮中心,以澗溝村為起點,兵分三路,分別向禪房村、炭廠和北照臺村搜尋。
禪房村、炭廠和南照臺村都屬於在禪房村基站覆蓋范圍內,同時,也是登山愛好者較喜歡攀爬的路線。
可令人疑惑的是,這三條搜救路線都沒人看見任鐵生做的記號。
據任鐵生家屬說,他登山時,喜歡用報紙做記號,在任鐵生的列出的清單上,確實寫了『報紙』,經過任鐵生家人翻找,確認家裡9月25日的《北京青年報》被拿走了。
既然任鐵生拿了報紙出來,為什麼沒有沿途做記號呢?
這對於登山愛好者來說,屬於一個大忌,因為山中的天氣瞬息萬變,可能前一刻是陽光萬裡,後一刻就大雨傾盆,許多登山愛好者一定會沿途做標記,防止找不到回路。
可誰都不清楚,為什麼搜尋了一整天都看不到任鐵生做的記號。
任鐵生究竟有沒有來妙峰山?
黃金救援時間隻有72小時,任鐵生帶的食物最多隻能撐48小時,哪怕餓肚子不吃面包,也總要喝水吧,大量的運動需要有水補充,救援的時間一分一秒地減少,但大家始終看不到任鐵生的蹤影。
天色變暗,搜救隊沿著路線搜尋一天無果後,隻好先返回指揮中心休息。
有經驗的綠野搜救隊員重新分析了任鐵生最有可能選擇的爬山路線。
從地圖來看,禪門村在澗溝村的西北側,炭廠在西南,南趙臺村在北邊,距離是禪門村最近,按照任鐵生妻子所說,任鐵生最晚會在10月1日凌晨回家,那麼他最有可能選擇的路線,就是澗溝村-妙峰山-禪門村,禪門村下有車站的,能搭公交車回到市區。
從任鐵生手機信號最後出現的地方來判斷,搜救隊員推測,他可能是從妙峰山下來時,發生了意外,導致迷失方向。
10月3日大清早,25名救援人員,在妙峰山村民的帶領下,進入森林開始搜救工作。
越往深處走,地形越復雜,樹枝肆意生長,有些樹枝茂密的地方,一腳踩下去,才會發現後面是懸崖,稍有不慎,很可能會墜崖。
村民也聽說有人在妙峰山失蹤的事情,他們帶著搜救隊穿梭在森林裡,然而,一天時間過去了,大夥仍然沒有發現任鐵生,甚至連他做的記號都沒看見。
10月4日,天公不作美在妙峰山下起了小雨,搜救隊分成6組,從禪房村向炭廠出發,這裡靠近一條險峻的登山路,名為『狼雁小道』,是狼兒峪到雁翅一帶的名稱,地勢陡峭險峻,很少會有登山愛好者選擇這條路。
但搜救隊並不能排除,當任鐵生下山迷失方向後,不會盲目地走進這條路。
在這條路上,搜救隊有了一個重大發現,他們在灌木叢中發現了半個鞋印,這對於搜救了4天的人來說,是一個好消息,如果能證實鞋印是任鐵生的,那麼就能證明他來過這裡。
任鐵生妻子得到消息後,立刻把任鐵生穿去登山的鞋子和他鞋碼發過去,救援隊確認了,『44碼,前面的腳掌紋路和圖裡近乎一致』。
搜救員重整旗鼓,他們推斷,任鐵生可能是摔下懸崖,緊急調整搜救方向。
此時,經過各大媒體報道,和熱心網友的回帖,任鐵生失蹤事件被越來越多的人知曉,許多登山人士都加入到搜救隊伍裡。
10月5日,門頭溝政府組織了一場大規模的搜救活動,參與的有當地消防、武警,具有專業搜救知識的綠野、燕捷救援隊,和北大山鷹社,以及各地的登山愛好者,共有70人加入到搜救隊伍中,還有2隻專業搜救犬。
這次,他們采用拉網式搜救,每隔3米就有1個人,形成一條『人線』,沿著妙峰山往下走,不放過一寸可疑的地方。
消防則帶著搜救犬往山裡去,利用狗靈敏的嗅覺翻找山洞等地。
可惜,這幾天以來,妙峰山一直在飄雨,雨水打濕了氣味,搜救犬無法發揮出最大的作用。
組成人線的搜救員也鎩羽而歸。
此時,所有人都產生了疑問,『任鐵生真的來妙峰山了嗎?』
警方一直和電信跟移動部門聯系,監測著任鐵生的手機信號,終於在10月7日這天,他們再次收到了新的線索,任鐵生的手機出現在北京西站。
警方迅速派出警力去北京西站找人,卻沒有發現任鐵生。
這時,警方和搜救隊分析認為,任鐵生的手機很可能從一開始就不見了,隻是沒人清楚,到底是被偷、被搶,還是任鐵生沒收好,被人撿去,那手機又是在哪掉的呢?
改變路線
在搜救隊上山搜尋任鐵生蹤跡時,警方也在附近的村子、公交站走訪,從任鐵生家來妙峰山,除了開車就隻能搭乘929路公交,奇怪的是,9月30日-10月1日的值班司機都說沒有見過任鐵生。
正當警察覺得奇怪時,妙峰山路口的小販注意到了任鐵生的尋人啟事,『我見過他』。
『什麼時候?在哪裡?』
這個攤販很可能就是在事發前唯一見過任鐵生的人了,攤販說,大概幾天前,看見任鐵生來問哪裡的核桃比較大,攤販好心給他指了鐵駝山的方向,任鐵生就走了。
警方沿著攤販說的路線,來到鐵駝山下,這裡的村民看了任鐵生的照片後,也說對他有印象,是上山來找核桃的。
警方一邊通知搜救隊伍,一邊將情況上報,誰都不清楚,為什麼任鐵生突然更換了目的地。
鐵駝山和妙峰山相隔41.6公裡,前者在妙峰山鎮西南方,後者在妙峰山鎮北方,鐵駝山地理位置偏僻,地勢更陡峭,有很多野生動物出沒,但好在有核桃、山楂等水果,只要任鐵生能躲開野獸,他就能活下去。
搜救隊聚集在鐵駝山下,這可能是任鐵生最後的希望了,距離他失蹤已經過了八天,黃金救援時間也已經過了。
這次,搜救隊從鐵駝山沿著滴水巖方向搜尋,沒多久他們就看到了綁在樹枝上的報紙,經過內容核對後,確認是9月25日的《北京青年報》,這證明任鐵生來過這裡。
搜救隊員跟著報紙記號走,最後一個記號出現的地方,在距離鐵駝山山頂大約50米的位置,搜救員看了眼時間,根據腳程推斷,任鐵生在9月30日的登頂時間應該是在下午3點左右。
令他們不解的是,沿途走來,報紙記號完好,如果任鐵生跟著記號原路返回,他肯定能在10月1日凌晨時分回到家,是什麼讓他改變了路線?
搜救隊根據目前掌握的線索,推測出任鐵生可能選擇的下山路線和方向,最先排除的是原路返回,因為公交車司機沒有見過他,那麼隻剩下滴水巖、潭拓寺、圈門。
經過搜救隊分析,他們認為任鐵生很可能是走了滴水巖和潭拓寺。
10月9日下午2點,有一支搜救隊伍在往滴水巖方向發現了一個用幹草搭建的露營點,附近還找到了使用過的手紙,除此之外,他們還發現了一張北京五中的答題卡。
經過鑒定確認,答題卡上的筆跡屬於任鐵生。
任鐵生在答題卡上寫道,『五中退休老師任鐵生,9月30日登上鐵駝山,返回途中迷路,10月1日12點朝山梁向東北方向十字道村走』,最後一句話是『愛給路過的一切人』。
這張答題卡引起了爭議,因為落款的日期有塗改,從9月30日改成了10月1日中午12點,但不管怎麼說,任鐵生留下了他去往的方向。
搜救員發現,任鐵生住宿點距離他做記號的地方,大約有100米,由此搜救員推測,當天任鐵生下山時,可能是天氣發生變化,他無法辨認方向,才走偏了。
十字道村距離鐵駝山很近,地圖上搜索顯示僅有840米,可當搜救員從鐵駝山來到十字道村後傻眼了,沿途沒人看見過任鐵生,這裡也沒人見過他,任鐵生發生了什麼,連著八百多米都沒走完?
10月10日,搜救隊在山崖處發現了長褲,但崖底沒有發現任鐵生,10月12日,搜救隊發現了一具白骨,經鑒定不是任鐵生。
此時,關於紙條的爭議再次出現,有人認為那不是任鐵生寫的,他很可能遇害了,這是兇手寫的,但根據任鐵生家人鑒定,字跡確實是他本人的。
搜救隊推斷,任鐵生迷路後,他就在住宿點等待翌日中午12點,因為可以根據正午太陽投射到樹枝上影子分辨方向。
之所以任鐵生刪改時間,可能隻是記差了。
經過十多天的搜救,官方的搜救力量逐步退出,但民間搜救力量一直在繼續,截止2008年底,有超過3000人來鐵駝山尋找任鐵生,可就是找不到他。
有人還在網絡上專門為任鐵生開帖子,隨時更新線索,仍然一無所獲。
洞內骸骨
2016年1月19日,有登山愛好者在門頭溝潭柘寺的山洞裡,發現了疑似人的骸骨,便迅速報警。
搜救隊配合警方下洞將骸骨全部帶上地面,其中一具男性骸骨年份更久遠些,因為這裡距離任鐵生失蹤的地方非常近,所以有人猜測會不會是任鐵生?
當年大范圍的搜救並不是地毯式的,有許多隱蔽的山洞沒有搜尋,所以誰都不能排除可能性。
任鐵生的家人得知消息後,積極來到警局做相關鑒定,8年過去了,他們隻想找到任鐵生,尤其是他90多歲的老母親,任誰在生日當天,得知兒子失蹤,生不見人死不見屍,都是一種折磨。
任鐵生的弟弟一直關注著各大搜救信息,只要出現一丁點希望,就會去警局、搜救隊核實,平時,他也會去鐵駝山參與搜救行動。
警方沒有透露潭柘寺山洞發現的遺骸身份,但也能確認不是任鐵生。
任鐵生弟弟表示,『我們想要一個結果』,無論任鐵生是生是死,他們家隻想要一個結果。
在任鐵生失蹤案裡,有許多疑團,比如,任鐵生的手機為什麼會出現在禪房村和北京西站?比如任鐵生為什麼會更改登山目的,又不和家人說?比如任鐵生從住宿點離開後,又發生了什麼?為什麼沒有留下一絲痕跡?
距離任鐵生失蹤已經有15年了,有人猜測,他是遇到了搶劫,手機信號才會顯示在西站,可根據任鐵生留下的紙條來看,字跡清晰,筆畫清楚,如果是被搶劫,綁匪怎麼可能給時間讓任鐵生留下證據?
在此必須要提醒登山愛好者,出門時一定要留下自己登山計劃表,也不要隨意更改目的地,如果更改了,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家屬。
黃金救援時間隻有72小時,山裡天氣變化莫測,不要因大意,錯失了黃金救援時間。
參考資料:
[1] 央視網/B站 《任老師,你在哪》《上/下》2020-08-09
[2] 新華網 《北京山洞內發現2具人體遺骸 疑為8年前走失驢友》2016-01-20
[3] CCTV 《地理老師獨自登山失蹤 『驢友』三進山搜救》2008-10-05
[4] 百度百科 任鐵生 妙峰山 潭柘寺 門頭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