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山遇難竟反復死去活來,怪異行為迷霧重重,離奇的死亡誰能堪破。

《無法確認的死亡》

終年素裹銀裝的鐵力士雪山隸屬阿爾卑斯山脈,是瑞士中部的最高峰。

每年都有無數登山、滑雪愛好者來到這裡,欣賞壯闊奇俏的冰雪風光、尋求征服險峰的刺激。

大多數時候,大雪山都以溫柔親切的微笑迎接遠來的遊子,風和日麗、氣候宜人。

不過一到冬季,雪山就完全換了另一副面孔,寒風凜冽、暴雪猙獰,此時雪山管理處就會鄭重地告誡遊人們,切切不可深入雪山,以免遭遇不測。

查爾斯和斯蒂芬是兩個來自美國的大學生,他們既是親密的好朋友,又是大學登山社的主力成員,他們相約要一起登上世界每一座高山的峰巔,共同領略險峰的無限風光。

這年寒假,他們來到了鐵力士雪山腳下。

  盡管管理員一再阻攔他們於深冬時攀登鐵力士雪山,但初生牛犢不怕虎,查爾斯和斯蒂芬認為一點暴風雪算什麼,還是偷偷地走小道迂回進了雪山。

等完全深入到了滿目銀白、不見邊際的雪山深處,兩位年輕的冒險家才真正明白了大自然力量的可怕。

雪峰如同一柄利刃直插雲天,遙不可及。

怒吼的狂風夾著堅硬的雪球劈頭蓋腦地猛砸下來,不但眼睛睜不開,連行路都極其艱難。

厚厚的皚皚雪層冷森森地懸於頭頂,稍有不慎,就會引發雪崩。

然而後悔已經來不及了,白茫茫的雪原早就使他們迷失了方向,到了半山腰後根本就無路可覓,隻能憑直覺慢慢向前挨。

他們在深可及膝的積雪中跋涉,整整走了一天,身強力壯的斯蒂芬攙扶著瘦弱的查爾斯,兩人都已精疲力盡。

夜幕漸漸垂落,正當兩人陷入絕望境地時,斯蒂芬突然一聲歡呼,快步向前邁去。

旋轉飄落的雪花映襯下,一條緊繃著的細細的長線映入他的眼簾。

  『電線,看,這是電話線!我們有救了!』 斯蒂芬用手指輕輕撫摸著半截埋在雪中的電話線,興奮地說。

查爾斯的精神也為之一振:『上帝保佑。

這說明在遠方一定有一位電話值機員守在電話旁。

但電話通往哪兒呢?』查爾斯說著,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,緊跟著咳出了幾口粉紅色的血痰。

斯蒂芬看到血痰,大吃一驚,隻見查爾斯呼吸急促、嘴唇紺紫、小腿腫得厲害,這是因受凍導致的急性肺炎的典型症狀。

斯蒂芬連忙打氣道:『查爾斯,再堅持一下。

這條線肯定是政府測量隊在夏天時鋪設的。

現在我們只要沿著電話線走,前方一定有他們作業時搭的臨時棚屋,那裡肯定有電話。

找到電話,我們就得救了。

來,我們走吧!』

  兩人硬撐著快要崩潰的軀體,向前苦苦掙紮了一段時間後,終於到達了臨時棚屋。

幸運的是,那兒仍存有許多木柴。

屋角的木架上陳放著一些幹玉米棒子,更妙的是,竟然還有幾塊生牛肉,由於天寒地凍,肉保存得很好,沒有腐爛。

這樣他們起碼不至於餓死了。

可是查爾斯一進屋子,立刻就支撐不住倒下了,發起了高燒。

斯蒂芬把火爐生旺,燒得通紅,將查爾斯安頓在床上,然後拿起了電話。

電話那頭通往阿爾卑斯山下的英格堡小鎮。

值機員傑克收到來自雪山的呼救電話,一面埋怨他們私自進山,一邊趕緊聯系了緊急救援中心。

可是此刻大雪已經封山,無論是陸上的巡邏車還是空中的直升飛機都無法進山救援。

焦急的傑克唯一能做的,就是不斷在電話裡安慰斯蒂芬,並祈禱上帝能夠幫助他們。

暴風雪愈加猛烈了。

這天晚上,傑克朦朦朧朧地正要睡去,電話又急促地響了起來,一陣陣哀號從話筒裡傳來:『狼、狼,有好多狼堵在門外,要襲擊我們,快來救命啊!』傑克愛莫能助,隻能狠了狠心,將電話掛斷。

他不經意間望了一眼手表——23點整!

第二天晚上,又是一陣電話鈴聲急響,傑克抓起話筒,依然是來自雪山的求救電話,這回的話聲斷斷續續:『熊,熊在撞門,該死的惡魔目露兇光……』話未說完,電話就斷了,傑克留心了一下求救時間——23點整!

第三天晚上,傑克沒有睡,他分分秒秒守在電話旁,果然23點整,電話又響了,求救者隻說了一句話:『今晚的月光好亮啊,白翅膀的天使來接我們了』這句狂人般的噫語嚇得傑克的心砰砰直跳,他推開窗戶,舉頭望天,天空漆黑一團,星月無光。

第四天,第五天,第六天,靜悄悄地,晚上不再有任何求救電話打入。

傑克一再地請求早日開始救援行動,但雪山管理處考慮到現有技術條件根本無法入山搜索,並且冒險救援,可能付出慘重代價,因此不得不一再延緩救援時間。

查爾斯和斯蒂芬隻能聽天由命了。

其實從第四天開始,電話線已經被越來越大的暴風雪刮斷了,斯蒂芬每天都在呼叫,但毫無意義,信息不通了。

第七天傍晚,木柴燃盡,斯蒂芬將奄奄一息的同伴安置在床上,掖好被子後出門尋找柴火。

返回時他發現查爾斯在電話前呆呆而坐,表情平靜。

『斯蒂芬,我知道我很快就要死了。

但是,斯蒂芬,』查爾斯用暗淡的目光望著好友,懇求說:『請答應我,你必須等我確實死去後,才能將我埋葬。

要知道,在大風雪中,呼吸停止,往往隻是昏迷』他上氣不接下氣:『求你了,斯蒂芬,別把活著的我埋葬……』他的聲音越來越低,如同耳語。

  斯蒂芬含著眼淚,以悲痛的語調鄭重地答應了查爾斯的請求。

第八天午間,就在斯蒂芬燉最後一塊牛肉的時候,他的朋友從床上站起身來爬到電話旁的座位上,一把抓起電話,咽了氣。

他臨死時緊緊握住電話,仿佛抓住希望。

這一幕給斯蒂芬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
斯蒂芬認真地、反復地檢查了查爾斯的脈搏和呼吸後,確定查爾斯已死亡。

他強忍悲傷,用防火鐵鍬在厚厚的積雪中刨了一個坑,將屍體放入坑內,做了祈禱後,用雪掩埋了屍體。

現在,隻剩下他孤單一人了,在這命運難卜的絕地苦撐,他多麼希望好朋友還活著啊!那天夜裡,他做了許多可怕的惡夢。

醒來時,一身的冷汗令他感到透心徹骨的寒。

  早晨,斯蒂芬爬起床來,搖搖晃晃地去給火爐加木柴,微弱的火光亮起,他看到了駭人的一幕:查爾斯直挺挺地端坐桌旁,一動不動,手裡拿著電話,似乎在說些什麼。

霎那間,斯蒂芬的大腦一片空白,接著是驚喜若狂,他撲上前去,喊道:『查爾斯,太好了,你沒死,你還活著啊!』可是任憑他怎麼搖晃,查爾斯就是默默無聲,心跳、脈搏俱無。

『你還是死了啊!』驚喜變成了失望,一陣莫名所以的顫栗襲上心頭。

那天一整天,斯蒂芬的頭腦都昏沉沉地,心裡充滿了恐懼,對所發生的事感到無法置信。

他沒有立刻埋葬屍體,而是再一次極其細致地檢查了查爾斯的呼吸、心跳、脈搏,證實了查爾斯真的已經死亡。

黃昏時,他竭盡全力不使自己失去理智,重新挖了一個坑,掩埋了查爾斯的屍體。

他的旅行包內還存有半瓶白蘭地,他把酒一口氣都喝光,醉醺醺躺下就睡。

這一覺直睡到中午才醒來,他拉開門,想到屋外取點雪,燒開了洗臉。

雪晃著白光,反射進屋裡,斯蒂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睜眼一看,登時睡意全無!

查爾斯如同昨日那樣端坐在桌旁,手裡拿著電話。

斯蒂芬一咬牙,憑堅強的毅力迫使自己走到桌子旁,又一次重復了前幾天做過的動作:探鼻息、聽心跳、摸脈搏,查爾斯千真萬確、百分之百是個死人了!他木然地站了足足十分鐘,全身戰栗不已,突然一屁股癱坐在地上,精神開始恍惚,心裡的駭異達到了極點。

『我必須保持精神正常,直到最後』斯蒂芬在日記中寫道,『如果他再回來,我知道我該怎麼做!』斯蒂芬在查爾斯的屍體旁邊直坐到天快黑時,合上日記本,再度掩埋了查爾斯。

回來後,他盡力不讓自己入睡,但睡意逐漸襲來,他支持不住,腦袋終於耷拉了下來。

又一個清晨來臨了,在昏暗的光線下,斯蒂芬的心理防線隨著查爾斯朦朧身影的映現,徹底崩潰了:屋內,查爾斯依然坐在桌旁,手裡牢牢地拿著電話,仿佛永不放棄向遠方求救。

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為什麼明明數次親手埋葬了朋友,可每次查爾斯都好像幽靈般又從地獄返回人間?

這真是難醒的可怕夢魘啊!連日來的困惑、疲憊、失落、畏懼、茫然、恐慌,一齊洶湧而至,再加上救援的遙遙無期與渺茫,斯蒂芬的精神垮了。

這一定是魔鬼的傑作!他詛咒著,舉起屋裡留存的用來對付野獸的獵槍,朝著查爾斯狠狠地連開數槍……

查爾斯這幾日裡不斷地死去又活來的怪事,被忠實地記載在了斯蒂芬的日記中。

『難道我真的是在活埋我最好的朋友?上帝救救我吧!』這是斯蒂芬在日記中寫下的最後一句話。

半個月後,風雪止息,一支由兩名護林工人、一名警察、一名醫生和小鎮電話值機員傑克組成的營救小分隊,終於拖著疲乏的腳步,艱難地登上了通往小屋的最後一道山坡。

那兒一片靜謐,毫無生機。

煙囪沒有冒煙,一條由深深的腳印凹痕形成的小道,從門口通往在積雪中挖的三個大坑。

醫生推開了門,室內寂靜無聲,寒氣襲人。

桌子上有一部電話,電話旁有兩個死人。

兩具屍體的腦袋都被槍彈打穿了。

斯蒂芬向前傾倒在血泊中,血跡已凍凝成冰,獵槍掉在他耷拉著的右手下面的地上。

查爾斯支靠著端坐在椅子上,手裡拿著電話話筒,表情木然平靜。

  警察小心翼翼地勘察了一遍,然後下結論:『既有謀殺,又有自殺!兩個可憐的家夥,一定是為了爭奪那點少得可憐的食物』

  醫生檢查完兩具屍體,否認了警察的說法,他說:『不,這並不是謀殺』他碰了一下查爾斯的前額,『從屍檢結果可以看出,這具屍體的死亡時間,比另一具早了好幾天。

他被槍擊中時,就已死去多日』

一位護林工人撿起斯蒂芬的日記本,輕聲讀了起來。

營救隊員們聽完查爾斯死去活來的怪事,互相看了看,完全陷入了迷惑不解當中。

醫生想了想,說:『我猜測,這應該是斯蒂芬先生的幻覺。

要知道,人在長期無助孤獨失望的情緒下,神經系統很可能出問題,所以斯蒂芬才一次次地看到‘復活’的查爾斯』警察也點頭表示贊同。

『可是,如果‘復活’的查爾斯是幻覺,那麼如何解釋就在我們面前的查爾斯的遺體呢?』傑克疑惑地問。

『這個嘛……』醫生和警察面面相覷。

傑克沉思良久,突然仰頭說:『在他們兩人被風雪圍困的前三天,斯蒂芬曾經給我打過求救電話。

白天有,晚上也有。

而晚上的三個電話相當奇怪。

我有一個答案,就從這三個電話推理而來』

警察以迷惘的語調結結巴巴地小聲說:『如果我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,今晚睡覺就踏實多了。

請您快點說吧!』

傑克指了指斯蒂芬的日記本,說:『這個年輕人有個好習慣,會事無巨細地將一天內發生的事情都記錄到日記裡。

可是我發現,那三個晚上的求救電話,在日記裡卻毫無影蹤。

而白天的求救電話,包括幾點撥打、我的答復等,都詳細在案。

那三個晚上我都有留意求救電話打進來的時間,巧的很,都是23點整』

『那又意味著什麼呢?』警察依然疑惑不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