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頂珠穆朗瑪峰,無疑是登山人的終極人生目標,為了實現這一夢想,許多人要經過多年從身體到心理的磨練和準備,當然還有不菲的經費投入。
但如果這一人生夢想與即將凋零的生命放在一起,你會怎麼選?湖南登山隊的范江濤、謝如祥,選擇了後者。
幾天前,他們在海拔8450米的珠峰攀登路上,發現一名女性遇險登山者。
此時他們尚有體力、氧氣等裝備也充足,而且距峰頂不到400米,登頂就在眼前,但他們選擇放棄,轉而將遇險登山者救助下山……多日之後,再度回憶起這註定刻入人生經歷的畫面,范江濤說:『雖然沖頂夢想未能實現,但我們不後悔,因為救人是比登頂珠峰更重要的事!』
時間撥回至沖頂珠峰前那一天,尼泊爾當地時間5月18日晚,在海拔7950米的珠峰南坡C4營地。
湖南省登山隊領隊范江濤按計劃開始最後的沖頂,和他一同出發的,還有隊友魯明勇和劉燕。
三人各自有一名當地專業登山指導人員『夏爾巴』同行。
范江濤回憶說,當天珠峰上的天氣比預告的要好一些,整個出發過程也十分順利。
原本期待順利登頂的范江濤,並沒有預想到,自己接下來會遇上一件讓自己足夠銘記一生的事件。
當晚8點左右,范江濤在攀登的路邊發現倒臥著一個女性攀登者。
『她右手的手套已經不見了,手已經凍得發黑,整個人在顫抖,向右倒臥縮成了一團,連體服也破損得比較嚴重……』倒臥者身旁沒有其他人,范江濤猜想,這是一名被夏爾巴放棄救治的攀登者。
范江濤走近仔細查看,發現對方穿的是中國品牌的贊助服,於是判斷這可能是一位中國登山者。
范江濤湊近問道:『你是中國人嗎?』見對方毫無反應,他又試著問了一句:『你叫什麼名字?』那人才緩緩地說出了自己姓L《化名》。
再一次檢查,范江濤發現這位登山者的氧氣已用完,臉部也覆蓋了薄冰,生命體征微弱。
而且因為她背後的下降器被鎖死掛了2把主鎖,所以整個人已被固定在主繩上無法移動,一個人無法完成自救。
范江濤記得自己當時看了一眼運動手表,海拔8450米,但夏爾巴後來糾正說,此處海拔應為8500米——他們已經從C4向上攀登了500米以上,距登頂海拔隻有三、四百米。
身處海拔8000米以上的生命禁區,攀登者自身安全都難以保證的情況下,很難去開展救援,所以業內普遍認為,珠峰之巔的救援行為成本巨大,很可能不但沒有完成救援,甚至連自己的生命也會受到威脅。
但范江濤選擇了救助。
范江濤回憶說,當時他哭了,近距離地感觸到生命的脆弱,還想起自己決定放棄的夢想。
身邊的向導一再催促下范江濤繼續攀登,范江濤告訴他:自己決定不登頂了,要救人。
夏爾巴表示否定:『真的要放棄登頂嗎?』此時,范江濤已下定決心。
『我在夏爾巴一遍一遍的詢問中,不斷地給出肯定的回答,就是要救人』
救助開始,范江濤給遇險登山者換氧氣,並喂她熱水,吃糖、巧克力補充能量,還給她按摩手腳、做心臟復蘇,並幫她解除被鎖定的下降器。
這位遇險者恢復表達能力後,她說自己四十多歲,和夏爾巴向導當天中午已經沒有水了,氧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耗盡,自己在下撤路上,在這裡遇到太多巖石、降不下去了,也不知道夏爾巴什麼時候不見了。
待這位遇險者逐漸恢復一定體力以後,范江濤和自己的夏爾巴架著她向下走。
往下撤了一兩百米時,遇險者再次陷入昏迷,此時,范江濤感到沮喪且痛苦,『在那個海拔高度,拿瓶水都會覺得累,當時由於我和夏爾巴向導體力和資源有限,真的已經搬不動了。
我隻好把她安置到主路繩旁邊的石板上,又給了她一些氧氣,然後先下去叫人來救援……』
下撤了30米左右,范江濤遇到了稍晚出發的謝如祥和他的登山夏爾巴向導。
見到自己的隊友,范江濤再度激動哭起來。
謝如祥回憶說,『老范一邊哭著,一邊向我說了他救人時,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情形。
我非常理解他當時急切想要救人的心情,我也決定放棄登頂,和他一起救人』
謝如祥也來到遇險者的身邊,並拿來自己攜帶的熱水給她喝。
『當時我就讓她跟我們一塊走,但是她表示自己走不動了,隻想躺在這裡,我想到她的意識可能已經很模糊了,就一直鼓勵著她』同樣的選擇,同樣被多次詢問,謝如祥的向導也不支持他的救人舉動。
『把她救下去,我給你一萬美金!』謝如祥告訴自己向導。
『不論最後結果如何,要把她拖到C4營地。
那個人在那裡,你不救她,她必然會死,你救她,她就能活』
隨後,謝如祥讓向導將遇險者背起來,並用繩索固定好位置,開始繼續生命救援接力。
和范江濤會合後,謝如祥和范江濤輪流在後方托舉,直到次日0點15分,他們才終於順利抵達營地。
『我回去的路上心裡一直憂心忡忡,既想著沒能登頂的珠峰,又擔心這位遇險者沒法堅持到營地』謝如祥回憶道。
據悉,這位遇險者是獨自報名攀登珠峰,由於體力透支、補給物不足等原因,在途中遇險。
據媒體報道,目前該位遇險者已經恢復良好。
在接受采訪時,她也回應這段遇險被救助的經歷『屬實』,但無法提供更多的細節,因為『《當時》人迷糊了』。
對於范江濤和謝如祥的救援之舉,她也表示,『救命之恩,應當感謝!』
『營救最艱難的是決定,要放棄自己多年的夢想』雖然沒能沖頂,但范江濤和謝如祥都表示,挽救了一個生命,比登頂珠峰更有價值和意義。
『登珠峰是我們的個人理想,但這沒法和生命相比』
近日,湖南省體育總會向湖南省登山隊發出賀信,祝賀幾名隊員成功登頂珠峰,也對范江濤和謝如祥兩名隊員的救人義舉給予了高度贊揚。
湖南省登山運動協會相關負責人表示,隊員們放棄寶貴的登頂機會,對受傷的攀登者進行營救的英勇事跡值得贊許,這次事件更能體現湖南人的精神,在生命面前敬畏生命,做出救人的決定,更具人性的光輝。
瀟湘晨報記者周詩浩 通訊員一恒